新聊斋习惯是可怕的力量

有一天,我正在街上走,忽然被人拽住了。

“帮帮我!”那人急切地冲我低声说,“有人要抓我!”

我看了看他,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黑风衣,背上背着一个大书包,脸上写满急切。

我让他报警,他说报警没用,警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我觉得他莫名其妙,有点像疯子,于是没有理会他。可是他执着地跟着我,一直让我帮帮他。

我恐吓他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可他依然跟着我。

我犯难了,于是让他讲讲是什么人要抓他。

他左右看了看,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一个证件。我狐疑地接过,上面有鲜红的印章,写着这个人的个人信息,而所属的部门是个极其骇人的机构。

见我半信半疑,他又露出书包的一角,里面黑漆漆的一个物体,看着像是电台。我没见过电台,但电视剧的道具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见我仍然不相信,他让我小心地往西南角看,那里站着几个男人,都很彪悍,身上穿着黑T恤,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

我刚想看个仔细,被他一把拉回角落里,他凝重地说:“就是他们要抓我回去。”

我不明白,他说组织里有叛徒,而他被冤枉了,如果想要洗清冤屈,必须要找到一件关键的证据,而证据就藏在这个城市里。他必须找这个城市的普通人做掩护,这样才能避过组织的追捕。

我觉得他说的像是天方夜谭,可是他盯着我,郑重的说:“我知道你们这些普通人没法相信,可是,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你知道前几天西面山里为什么传出轰隆声吗?”

我说,新闻上说了,那是军事演习。他轻啜一声低声说:“什么演习,就是叛徒在毁灭证据,证据是我发现的,可还没等我上报,叛徒就动手了。”

我有些动摇,他又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最近多了许多生面孔吗?”

我摇摇头,城市每天都在进来新面孔啊,打工的,出差地,旅游的,每天来往很多陌生人。他说:“你们这些普通人啊,没有一点警惕心,那个叛徒让手下人扮作普通人,混入这个城市,只有我们才能发现,你们这些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又说了很多,其中包括很多机密,让我不禁动摇了。我相信他说的话,把他藏在某个隐秘的平房里,定时给他送饭,通报消息。他告诉我许多反侦察的技巧,譬如如何辨认哪些人在跟踪自己,如何甩掉跟踪,如何检查房间是不是安装了监视设备,如何辨别普通人和他这种人的区别……

我一一地学着,在不知不觉中,我形成了一个习惯。走在街上习惯甩掉后面我认为可疑的人,跟人交谈习惯先怀疑别人的动机,住宾馆的时候检查好多次是否有监视设备……

好友说我变得鬼鬼祟祟,跟我吵了好多次;因为怀疑别人我丢掉好几个客户,有时候谨慎过度还被人报了警,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我觉得自己在为国家做事,避免被叛徒钻空子。

半年以后,这人被家人领回去了,医院开的证明,是精神妄想症。

原来,这人是个舞台剧演员,在演民国谍战剧的时候入戏太深,于是患上了妄想症。

醒悟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可是,让我不安的是,走在街上我还是习惯看有没有人跟踪,回家的时候电梯还是会往上按一层,住宾馆的时候多出一根毛发我都会怀疑半天,陌生人找我搭讪我每次都会警觉过度……

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可笑,可是,习惯竟然保留了下来。

我看到一篇英国的讽刺小说,一个叫格列佛的人,从居民身高仅有六英尺左右的小人国归来。他那么习惯以小人国的巨人自居,走在现实的街道上,竟然不自禁的吆喝过往行人和马车,要他们小心闪避,以免被他无意中踩死。在他的想象中,他仍然是巨人,而别人都是侏儒。可是,现实世界已经不是小人国了。于是,别人笑他,骂他,粗鲁的马车夫还用鞭子抽打他,可是,这公道吗?这是习惯的力量啊。

习惯,是时间中慢慢养成的,要想改变,需要跟时间一点点地去磨。所以,习惯才是最可怕的力量。这也是我们明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的习惯,可就是怎么也改不掉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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