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瑛带着女儿苗薇坐进了创意餐厅的角落里，离芭蕾课还有一个半小时，母女俩正好轻松吃顿饭。
“我们晚上去机场接爸爸吧？”苗薇一边看菜单一边问。
“不用，他们公司安排了粉丝接机，咱俩过去也接不到。”
“我们班同学都羡慕我有个影帝爸爸，却不知道当影帝的女儿有多辛苦。只有影帝，没有爸爸！”
苗薇噘嘴，孙瑛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苗薇叫服务员点菜的功夫，隔壁桌坐进来一个穿黑衬衣牛仔裤的女生。她把墨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很快，她朝刚进门的人朝手，一个戴帽子打扮嘻哈的男孩儿坐到了她对面。
孙瑛忍不住责怪自己，自从苗正得了电影节最佳男主角，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她的神经也越绷越紧了，看谁都像狗仔。
吃完饭，孙瑛开车送女儿去芭蕾课的路上，手机已经响了好几次，叮叮咚咚的声音让她心乱如麻。
“谁呀？”苗薇好奇地盯着扶手上她的手机问。
“殷阿姨，她有事找我，催我好几回了。”
红灯。孙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在等你…怎么还没来…好想你……”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映入眼帘，她故作镇定地调到静音并锁了屏，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女儿送进了芭蕾舞教室，她走楼梯下到了教室三楼的快捷酒店。毕竟做贼心虚，她用丝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房间门是虚掩的，她一推门进去，马上被一个结实的身体紧紧抱进了怀里。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一个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想起。
“我也是。”
乔益四十多岁了，但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肌肉结实，也很有力气。孙瑛还记得他十几岁的青涩模样，蔫了吧唧，走路总猫着腰，班主任那时候常说他像个老烟鬼似的，但只有孙瑛知道，他烟酒不沾，一心向学。反而现在，年纪大了，事业不错，运动也多了，人倒比当年意气风发了。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此番重逢简直像人生奇迹。
“要不是我正好回国交流半年，那天的同学聚会肯定不会去了。”他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他问：“我要是没去，你怎么样呢？”
“继续在活死人墓里待着呗！”
“那可太可怜了。”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用怜惜的口吻问：“离婚的事情提了吗？”
孙瑛犹豫了一会儿，说：“提了，他不同意。”
“我预料到了。”
“我告诉他我们的事了。”
“哦？”
“看得出来，他也很难过。”
“他伤害你在先。”
“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报复他，我早就原谅他了。他可以继续逍遥快活，而我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可你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
孙瑛把脸贴到乔益的脖颈，“也就你能看到我的痛苦。”
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她忙跳起来穿衣服，“薇薇要下课了。”
乔益看起来很不高兴，“每次都这样匆匆忙忙，我马上就要回国了，以后怎么见你呢？”
孙瑛一边拉背后的拉链一边俯身吻他，“你干脆回国算了。”
“除非你跟我结婚。”
孙瑛笑了起来，“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你要我下跪吗？只要你答应，双腿跪都行。”
“淘气！”
孙瑛带着女儿下楼，电梯门在三楼打开，乔益手插在裤兜站在门外。苗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了地方来。乔益微笑着走进来，道了声“谢谢”。他没有看孙瑛，可是孙瑛已经紧张地红了脸。
电梯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乔益突然死死盯着孙瑛，眼里含着笑意，也有爱意。孙瑛紧张地手脚慌乱，心里责怪他实在太冒失。他突然指着她说：“女士，您钥匙快掉出来了。”
孙瑛红着脸低头，车钥匙挂在包沿上，果然随时会掉出来。她把钥匙握在手里，轻声说了“谢谢。”苗薇把钥匙抢在手里，嗔怪她说：“我就说这个蒙奇奇太大了，你还不听我的。”
电梯在负一层打开，乔益像个绅士般把孙瑛和苗薇先让出去。孙瑛搂着苗薇的肩膀向车位走去，她几乎能感觉到乔益在她背后投下的炙热目光，让她脖子一阵阵发烫。她坐进车里，从后视镜看到乔益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他的手臂举在胸前，她明白他在给她挥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启动了车子向前驶去。
苗薇等爸爸直到十一点才上床，她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助理接的。苗正刚落地、苗正在过海关、苗正见接机的粉丝、苗正在跟一个大制作人讲电话，反正苗正就是没办法和女儿说句话。孙瑛觉得窝火，却没地方发泄。
孙瑛也懒得继续等，上床睡了，可是盯着窗外白花花一片月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楼下门响，孙瑛知道，苗正终于回来了。声音不大，他听起来小心翼翼。
自从苗正一年前出轨一部电影的女三号，孙瑛就跟他分居了。他也曾祈求她的原谅，说什么酒后把持不住，但孙瑛知道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演艺圈的诱惑太多，她对苗正已经没有太大的信心了。倒是那位女三号递话过来，说孙瑛太大惊小怪了，她不过跟苗正随便玩玩儿。苗正把她推荐给另一位导演朋友，给了她上戏的机会，这事儿也算封了她的口。时间一久，或许也因为影帝大人工作忙碌，俩人聚少离多，孙瑛对他的感情也算耗得差不多了。但苗薇才上初二，俩人为了不影响孩子依然装作恩爱的样子，好死不死，影迷对苗正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苗正只能继续戴着“好男人”、“好父亲”的面具行走演艺圈。空壳夫妻，有名无实。
孙瑛手抱在胸前看着楼下，苗正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突然觉察到了，抬头问：“你还没睡？”
孙瑛点了头。
“饿了，能不能给我做口吃的？你知道，国外的东西我都吃不下。”
他小心翼翼的口气让孙瑛有些心疼。她的锦衣玉食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拼死拼活挣来的，虽然她给他生养女儿，但她觉得他的付出似乎更大。
孙瑛走下楼梯，问他：“你想吃什么？冰箱里有茴香饺子，拉面也有。”
“饺子！你做的饺子最香了。”
“我这就给你下。”
孙瑛把饺子端上餐桌的时候苗正已经打起了呼噜，她推了推他，“去睡吧！”
“饭好了？”
“不想吃就别吃了，先睡吧。”
“吃呢！饿得胃疼。”
苗正揉了揉眼睛，坐到了餐桌上狼吞虎咽吃起来。看他的样子，像好几天没吃饭似的。孙瑛盛了碗饺子汤，坐在他身边。她看着他吃，有些心疼，但她更清醒地知道，她对他的情感就像对待一个亲人，就像看着她的哥哥，而没有像对乔益那样有亲密的冲动了。
苗正比乔益好看太多，他是中规中矩的帅气长相，像八十年代电影海报的男主角，鼻梁高挺，双眉似剑，眼中如星。她曾经也为他痴迷，那时候他还没有发迹，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话剧演员，一年的收入比当公司白领的孙瑛高不了多少。娱乐圈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地方，苗正年龄越大越显出一种历经沧桑的魅力来，直接引领了“帅大叔”的潮流，再加了得了奖，成了影帝，红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换名车，买豪宅，孙瑛辞职专职照顾苗薇，可是两人当年的恩爱却有去无回。就像一道选择题，你选了这样，就失了那样。
“我今天见乔益了。”孙瑛说。
一个饺子悬在筷子头儿，苗正犹豫了一下，一口吞了下去。他又连吃了几个，这才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被拍到。”
孙瑛咬着嘴唇，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苗正吃下最后一个饺子，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说：“孙瑛，咱都不年轻了。”
“所以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苗正冷笑了一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过了许久，他才说：“你知道我现在身上背了多少合约吗？汽车，厨柜，食用油……哪一个不是看重我好老公好爸爸的人设？合约里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因为个人负面消息影响了合约的执行，我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赔钱！”
“就不能真诚地去解释吗？”
“解释什么？说我出轨，你要跟我离婚？”
“不用这么激烈，可以说感情不合，好聚好散呀？”
“幼稚！”
“我幼稚？我的成熟就必须以我的人生为代价吗？被你的人设永远关在这囚牢里？”
“囚牢？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囚牢？咱俩没离婚，我挣得每一分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都有你的一半，要是囚牢也是咱俩共同的囚牢，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懂吗？”
“利益？”孙瑛冷笑一声：“呵，你现在眼里只有利益。”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利益，我背后有一个团队几十号人，还有公司，做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的都是实情，孙瑛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苗正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半碗饺子汤，又打了个饱嗝。
“孙瑛！”苗正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了解他，他的脾气从来都过去的很快。可是孙瑛下意识地抽回了手，两只手撑在座椅上，气氛有些尴尬。
“有件事情。”他的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
“公司给我接了个真人秀。”
孙瑛只觉一股血涌上了头。
“你知道这两年真人秀特别火，他们开出的价钱公司根本没办法拒绝。你知道，如果真人秀做成了，咱们在经济上就自由多了。”
“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我还想给薇薇攒多点儿钱，送她上国外最贵的学校，给她办信托，让她这辈子哪怕什么都不干也没有后顾之忧。”
“她自己的人生还是得她自己去奋斗，你想得也太多了。”孙瑛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觉得苗正对薇薇的父爱是自己没办法拒绝的。她忍不住问：“需要我们上镜吗？像上次那样，给你录个加油视频？”
“不是，你们和我一起去。”
“什么？”
“是一个家庭主题的探险真人秀，要一家人共同努力完成任务，过程中互敬互爱……”
“不可能，薇薇还太小。”
“她都十五岁了，拍摄时间正好她放暑假，一点儿都不耽误学习，正好，也让她历练历练。”
“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这不才跟你商量吗？”
孙瑛第二天下午是被苗薇摇醒的。
“妈，你也太能睡了，都一点了，饿死我了。”
“你爸呢？”
“有个通告，早上给我做了早饭就出门了。他专门叮嘱说你睡得晚，让我不要吵你。瞧，我爸对你多好。”
孙瑛强挤出一个微笑，坐起身来。她坐饭的时候听到苗薇说：“妈，我好高兴啊！”
“怎么了？”
“咱们能一家三口一起去国外冒险，我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