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ndi二〇一九年元月
人生如有意外就不会是我们所能预料的过程!
我醒来的那一刻,眼前逐渐清晰的,是一块陌生的天花板。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在哪里!但至少,我知道我还活着~~
年12月11日星期二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工作日,我如常一样在清晨六点踏出家门,陪伴我的,依旧是漫天星斗。室外气温虽然很低,但那天很幸运,在终点站我只等了短短几分钟,就来一辆路公交车。这是我每天上班都要乘坐的交通工具,要经过22站的曲折的漫长的路线。然而这一天,我却没能坐到第22站……
上车第一眼,又看到那位每次都会被后车超的慢性子司机,我内心一个叹气,还好今天出门早。司机虽然开的慢,但今天他开了暖风,这倒让我很开心,可能是这两天降温降的厉害吧。我特意找了一个有暖风的座位坐下来,不一会儿,车上就站满了乘客。或许是早班车,水箱还没热起来,暖风喷出来的都是凉风。但很快我就发现,暖风喷出来的不仅仅是凉风,而是犹如汽车尾气一般的污浊的气体。这让呼吸敏感的我变得格外不适,我习惯性地掏出我的小药盒,一连喷了两下万托林。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喷上万托林基本就好多了,或者到了公司的办公室,坐一下,平静一会儿,喘一喘就好了。我并没有觉得这次会有什么不同。之后,我尽力均匀地调整呼吸,尽力保持平稳。然而,这一切都不太奏效,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我感到我的肺部在收紧,气管也不那么顺畅,喉咙很干。我用力吸气,但似乎有什么在紧紧掐着我的脖子一样,总是吸不到我需要的空气。车子开到了哪里,走了多远,我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短时间内我喷了多次的万托林,但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有所缓解。就这样过了多久我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时间变得相当漫长。我只想能马上坐在办公室里,让我平静地喘一喘,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恢复正常的呼吸。
那时的我,觉得就要坚持不下去了,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怎么吸却也吸不进来的空气,我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我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万托林,另一只手开始哆嗦地解开围巾,然后又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我想要抛开身上这束缚我的一切,寒冷的冬天我居然觉得很热,我急切需要解脱。事情发生到这里,我依然没有意识到,我马上就要进入休克状态啦!
就在我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漫天的星斗已经下班了,天空已经大亮,可是这慢捻儿司机师傅居然才开到第17站,OMG……还有5站才是我的目的地。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7:02,我用尽所有脑力迅速地思考了一下:我决定下车!是的,我等不了那漫长的5站了,况且下车以后还要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公司。我必须下车,运气好的话可以拦到一辆出租车,只为了尽快赶到公司,让自己好好地喘一喘。
公交车即将停靠18站了,我鼓起全身心的勇气,用尽了全力站了起来,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我更加急促地喘息起来。我终于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室外的寒风立即迎面吹来,灌进了之前亟待解除的束缚,我才意识到我的围巾和羽绒服都被我放飞了。我立即蹲在地上,裹紧羽绒服,还得不断急促地喘息。我的意识开始恍惚,视力也逐渐变得模糊,我的余光仿佛看到了一辆亮着绿灯的出租车,我想那是我的救星,我必须要拦下它,否则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空车经过这里。我凭着仅有的意志力,奔到了路口,抬起我依然攥着万托林的右手,内心祈祷,师傅你一定要看到我,这是我的生命在召唤!
以往打车的习惯,都会注意下是哪个公司的出租车,也会记下车牌号。可当时的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就想马上猫进温暖的出租车,这样就可以很快到公司,让我好好地喘一喘了。其它的,全都不在我思考的范围内。很幸运,车在我的身边停下了,我上车以后只和司机师傅说了两句话,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第一句:医大一院
第二句:师傅,我很不舒服……
32小时的空白人生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进入ICU的经历,至少,不是在四十岁以前!事后,我笑称这是我的传奇人生,我的人生经历因此而辉煌啦!当然,这些,都是在我活过来以后的玩笑话!
从我做出决定,走下公交车,拦到出租车,这大概只有短短两分钟都不到的时间。而我坐上出租车,也就只有十几秒的功夫,我就休克啦!
当我再次醒来,看见那块陌生的天花板,已经是32个小时以后,病发第二天的下午。这期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后家人和同事口述给我的。而我,就像听天书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原来人在昏迷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32小时,对于我而言,仅仅是没有记忆这么简单。但是对于我的家人,他们内心的煎熬是可怕而又沉重的。大夫曾经和他们交代过,入院时病患没有心跳和呼吸,急诊抢救后虽然恢复了自主心跳和呼吸,但不知道会不会对大脑产生不良影响,会不会植物人不好说,多久能醒不知道,醒来以后会不会痴呆,都是未知数……
不论如何,现在的结果证明我当时走下公交车的决定是正确的!
如果我当时没拦到出租车;
如果我的公司不在医大一院附近;
如果出租车司机没有及时应对;
以上条件如果有一条不成立,我可能真的就成为路边上的一具冰冷的尸体!即便有好心人搭救,也会错过急救的黄金时间,而导致救治失败,或者真的成为植物人……
出租车大哥真是好心人,我上车不到20秒就昏过去,他直接将我送到医大一院的急诊,然后报了警,找到我的公司,联系上我的家属。
医大一院,全称哈尔滨医院。这是全国顶尖的医疗机构,设备齐全,经验丰富,有诸多高尖端设施设备和医务人才。急诊的过程没有同事和家属见证,凭后续急诊详单推断,急诊处置包括心肺复苏;注射了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10支;盐酸洛贝林注射液5支;还有尼可刹米注射液5支;呼吸机应该就是在急诊的时候被挂上的,还有很多零七八碎的,输液管;滞留针;心电监测设备等等等等。然后很快,我就被推入ICU。
同办公室的两位美女,是最先赶到ICU认人的,因为我入院时人已昏迷,病患情况未知,入院登记为:无名氏。据说,他们俩看见我五花大绑在ICU病床上,还为此和护士吵了一架,结果以干扰治疗为由被请出ICU……
姐姐后来告诉我,她一早接到我同事的电话,之后是一个警察的声音,让她马上到医大。她说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医院,得知我人在ICU,姐姐说都不知道怎么告诉爸妈,因为我始终昏迷,情况未知。这一天他们都是在担忧和忙碌中度过的。
这一天我陆续做了很多检查,各种CT,主要是针对心、脑、肺的情况。公司的很多同事也都来跟着姐姐一起忙,推床,抬设备,进CT室,再回ICU,真是辛苦大家啦!
很快,CT结果显示,我的心、脑、肺没有太大问题。但我依然没有苏醒的意思,这让姐姐很着急。到了晚上七点,那是我每天下班应该到家的时间。姐姐不得不面对我们的父母,需要告知他们我的情况。父母年迈,已经八十有余,面对这种事情,难免伤心激动。看到姐姐拿着我的背包,却不见我的人影,爸妈就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听了姐姐简单的讲述,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夜,对于所有家人而言都是不眠之夜!
我的ICU奋斗史
病情稳定以后,我百度了大量和我病情相关的资料,其中一篇医护人员的自述《人间若有炼狱,ICU算一个》引起了我的共鸣!这炼狱的可怕,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折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侵蚀!
在ICU的三天三夜里,都是姐夫守在ICU的门外。他说ICU门口的那部电梯,就是生死之门,有病人被推入ICU进行监护,也会有尸体从ICU被推出。门口守着的,全是ICU病患的家属,有的家属少,只有一两个,也有十几口人都守在那里的大家族。而家属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自己家病患的名字,医护人员这一喊,家属就一哆嗦,很怕那就是生离死别的一刻。守候的时候,没有消息,反而就是好消息!而我的名字,也时而被传唤过,但多数都是让家属去购买医药用品等事宜。
还是回到那块陌生的天花板,我睁眼后第一个看清的东东!此时的我,意识已经清醒,但我发现我不能动,似乎四肢被绑住了,而我根本没有体力去挣脱。脑袋也不能动,因为插着各种管子,嘴里、鼻子里都有,也不能说话。我听到屋子里有各种此起彼伏的声响,那是ICU各种监测仪器的报警,而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用力睁大眼睛,隐约看见头顶悬挂的临时床号:13床,还有我头顶那个用来检测生命体征各种指数的显示屏,这些都是以往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设备,现在正用在我的身上。医院,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ICU了,但我还不能确定。就在我还想进一步张望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喊了一句:13床家属……这不是我吗?
紧接着,妈妈、爸爸、姐姐,他们的面庞都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有好多话要说,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但是我说不出来,我很着急,我奋力地用左手去抓妈妈的衣服,然后做出写字的样子。妈妈用手握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太激动,而我还在不断地比划,他们都不明白我要干什么,可我又说不出来。然后我极力伸手去抓姐姐的口袋,希望能抓到她的手机,这样我就可以用手机的手写输入和他们交流了。妈妈最先领会了我的意图,和姐姐说:她要手机。姐姐着急的回答,手机没带进来(ICU不让带手机进入)。这时爸爸又搞笑了,安抚我说要好好养病,不能再玩儿手机啦!真让我笑哭……之后姐姐找护士要纸和笔,护士拿来了一个小型白板和白板笔,我终于可以交流了。
我简单写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让他们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也是让医生了解我发病的原因,对症治疗,让我早点离开ICU这个鬼地方。然而,护士不让我写太多,说病人过于激动,需要多休息,就在我还要继续写的时候,我突然就陷入了昏迷。事后想想,应该是护士给我推安定了吧……就这样,13床会见家属的过程草草的短暂的结束啦!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声音和我说:现在给你摘掉呼吸机,监测你的自主呼吸情况,如果情况好,你就可以摘掉机器了。实际上,我此时的意识还没有从安定中完全清醒过来。摘掉呼吸机我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很快我又睡了过去。
推安定的好处就是睡的很沉,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深度睡眠吧?!而且没有痛苦,感觉不到身上各种管线插接的疼痛。可是一但安定的药效结束,我清醒过来,那真是度秒如年的煎熬!
再次清醒以后,爸妈姐姐都走了,我有点失落!感觉自己像被遗弃的宝宝。事后才知道,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ICU,我们只是一门之隔。
我开始继续之前的进一步张望,这个房间很大,看天花板,应该接近于正方形,大约有一百多平米。我所在的这面墙,算我,至少有6个病患。一二三四五床,和我,这个后加进来的13床,由于视觉范围有限,我推测,我应该在第三床和第四床之间。每名护士照顾三个病患,照顾我的护士往返于13床、4床和5床之间。而另一面墙的状况在我视觉范围之外,我完全看不到。但是我可以感受到那边应该有窗户,虽然落下了卷帘,但是有光透进来。而这点光,成为我判断时间的唯一标准。
当一个人度秒如年的时候,就总想看一看表,现在到底几点了?遗憾的是我的视觉范围内只能看到我的监测显示屏上有一个时间,但后来种种,让我确信,那个时间不准,是错误的。不过监测我体征指数的那些数据是绝对准确的,所以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