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好玩就用手去碰含羞草看它缩起来可是从来没人认真想过要过多久它才能重新打开——《封闭》蔡仁伟写给校园霸凌
年5月的一个下午,放学后阿星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路过旁边的小树林时,阿星瞟了一眼树林边准备打牌的阿宽一伙人,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刚迈出几个大步,耳边传来一声“站住”。
“喂,阿星,再借我点钱”,阿宽大摇大摆的走向今天的猎物。
“宽哥,你上次借我的20块钱,都还没还”,阿星埋着头,不敢直视阿宽。
阿宽双手捏住阿星的两只耳朵,旋转了度之后,手掌按住阿星看似难受却又故作坚强脸。“又不是不还你,你急着投胎啊”阿宽凶狠说。
“可是,这钱......”阿星显得极为难受,却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身上的这25块买练习册的钱,怕是又会像上一次一样保不住了。
阿宽松开双手,后背微微的后仰,提起右脚将阿星踹翻在地。
阿星躺在地上,四肢蜷缩在一起,就像是奄奄一息的羔羊,恐惧而又无助的盯着眼前的这只猎豹。
阿宽慢步上前,将阿星的书包全部倒了出来,在破旧的文具盒里找到了25块钱,让后将文具盒砸在了地上。阿宽准备起身时,瞄了一眼抱头痛哭的阿星,轻蔑的说了一句“下次还你”。
此时痛哭的阿星,回想起两年前刚上初一的时候。阿宽是班里脾气最火爆的同学,因为没少欺负其他同学,上半学期已经被请了好几次家长。
一次课间,阿宽靠在走廊上向几个手下炫耀,厂长爸爸给他新买的白色贵人鸟球鞋,阿星从旁边路过不小心踢到了阿宽的新球鞋。
阿宽脸色一变,一下子把阿星推倒在地。阿星坐在地上,盯着阿宽,愤怒的嘴巴微微动了几下。阿宽猜到这个家伙是在骂他,几个健步就从教室里拖出一把凳子。
阿星见势不妙,鱼跃起身拔腿就跑,只听见后背传来阿宽叫骂的声音,在跑到楼梯口时,阿宽的声音基本已经听不到了,阿星知道阿宽已经追不上来。虽然此时阿星只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但还是一口气从五楼冲到了操场。
再确认阿宽没有追上来时,阿星松了一口气,泪水如同喷泉一样的射了出来。
来来往往的同学,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问怎么了,这个一米五的小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上课铃响起,阿星收拾了一下表情,用校服的衣袖擦去脸上的两行泪水和鼻涕。他小跑上楼梯,每到一个拐角处总是会停一下,在确认阿宽没有藏在下一个角落后,才又快步跑上楼梯。他心理十分的忐忑,既想赶在老师的前面回到教室,又怕会在楼梯遇到阿宽。
在整栋教学楼都空了之后,几位老师在走廊里朝着自己的教室不紧不慢的走着。阿星走过长长的走廊,在最后一件教室门口停下,英语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之上。老师露出严肃的表情,朝着阿星吼了一句:“你是属蜗牛的吗,还不滚进来”。
阿星轻轻的弯腰,就像是平日里见到老师一样微微的鞠了一躬,然后快步回到自己靠窗的座位上。老师让同学们打开英语课本,阿星却怎么也找不到课前摆在桌上的英语课本,他知道这是阿宽干的。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的课本,开始跟着老师一起读着课本最后的英语单词。阿星随便拿了本书摆在桌上,眼泪再次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虽然他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抽泣,可是还是被身边的几个同学发现了。
偶然间,阿星抬起头看见老师正在偷瞄着自己,他却仿佛又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教同学们读单词。那堂课的时间,仿佛是阿星上过最长的一堂英语课,他已经想不起自己默默的坐在角落哭了多长时间。
下课铃响起,老师如同往日一样,收拾自己的课本,缓缓走出了教室。
阿星慢慢的爬了起来,把书一本本的丢进书包,捡起地上的笔和文具盒,也一同塞进了书包里。他想把书包拉链拉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拉扣。他用破了好几个洞的校服,擦去脸上的两行热泪。
回到家之后,奶奶躺在床上还在看《还珠格格》,他望着奶奶乞求的问了一句:“爸妈今年过年会回来吗?”奶奶并未回答,她的眼睛依然紧盯着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嘴角轻轻的向前嘟了出来。
走到客厅,阿星才发现背上全是泥土,他脱下校服准本换一件,他从衣架上取下姐姐留给他的校服,摸了一下还没有干。稍微用力还能感受到水浸出来,可是他不想让奶奶看见背上的泥,顺势把校服穿在了身上。
这三年他每一天都穿着校服,两件交替更换。他想起前年已经跟爸妈一起去广州打工的姐姐,望着卧室里已经七十多岁卧床不起的奶奶,再次鼻酸了起来,这一次他将眼泪忍了回去。
阿星望着餐桌上的一把生锈的剪刀,犹豫了几秒之后,将自己双手的十个指甲剪成了锯齿状,心理默念着再不能这样受欺负。这个曾经拥有锋利的锯齿状指甲的少年,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作者。
没过多久,奶奶因病去世,只有父亲一人回来置办了奶奶的丧事。头七的那一天,父亲问我怎么打算的,我知道他是想把我一起带到广州,和姐姐一样进到厂里打工。我对他说:“你出去吧,我可以一个人在家,这几年都是我一人照顾奶奶,我也能把自己管好”。
父亲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头转了过去,不想让我看见他的眼泪。第二天,我被带到了外婆家,在他们商量完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之后,父亲买了第二天去广州的火车票。
作为一个曾经多次被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想必我最有发言权。看完电影《少年的你》,想到了少年的我,本以为少年时期被霸凌留下的创伤,早已经完全愈合,没想到十年之后被揭开伤疤,还依然泛起血丝。
通过不断和家里摩擦的我,咬着牙考上了大学,虽然现在已经定居他乡,再已不想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但它确实摆在那儿,我无法将它从我的人生中完全拿掉。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已经变得皮糙肉厚,但每次不经意的想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拉链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伤口,都会痊愈。”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