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华人母亲拼尽全力,为自闭症儿子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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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叫大力,9岁,一个自闭症和多动症患者。

一年前,他拥有了10岁以下组竞技滑雪资格。他是我知道的美国滑雪史上第一个具有竞技资格的谱系儿童。

这并不容易。

去年,我们第一次遇到歧视和排挤后,我联络了一家成立于年的无障碍滑雪组织。负责人第一句话就是“我在这行这么多年,这样的孩子第一次遇到”。

后来我一路打听,陆续联络过USSA(美国竞技滑雪学会)和NSCD(美国国家障碍人士竞技体育中心),答案都是“无此先例”。

一位做了30年无障碍倡导的老太太看完我和雪场的交涉邮件,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对不起,真的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帮到你……”

美国有很多保障残障权益的法律,但大力遇到的问题,恰好位于这些法律的盲区——既不属于未成年受教育的公民权利,也不属于无障碍设施这样的公共权益。所有人束手无策,因为没有现成的案例能够参考。

我是个脸皮特别薄的人,在我向美国竞技滑雪学会发出第一封邮件前,内心反复推敲措辞、煎熬了一周。渐渐地,第二封邮件第三封邮件,第二个机构第三个机构......我开始游刃有余,像项目经理一样“兜售”我儿子。最后,我说服了了一家无障碍滑雪组织。

我为儿子争取到了一块雪场训练和竞技,单程需要开5个小时公里山路,我们几乎每周都来。

现在,我坐在这座海拔超过米高山雪场的一个角落,在孩子们的尖叫吵闹声中,敲下这篇文章。

01

为什么是滑雪?

很多人可能会质疑:既然这么难,为什么要选择滑雪?

其实,并不是我们选择滑雪,而是滑雪选择了大力。

那时,大力还没有确诊自闭症,我们一直当他是一个很自我、有主见、精力旺盛的小孩,他从小玩跑酷、学忍者术和搏击,能在山里走一天。我们每天绞尽脑汁消耗他的体力,好让全家人睡个好觉。

当我第一次知道滑雪这种高强度户外运动时,毫不犹豫带他去了雪山,顺便报了几天课。

第一天结束时,偌大的俱乐部只有他和一个教练。大力报的是儿童团体课,但没有一个教练能带动他。整整一天他在雪地里自己转圈,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且拒绝坐上缆车。

幸运的是,第二天俱乐部帮我们换了一个有心理学背景的老教练,同样的价钱,上一对一课程。

回想整个过程,教练的耐性和宽容,非常成功地启蒙了大力的兴趣和潜能,最终让他在滑雪这件事上越走越远。

第四天,大力就从不愿坐缆车到能面不改色地上黑道(雪道从易到难分为绿道蓝道和黑道)。教练特意叮嘱我们:“大力可能在滑雪上很有天赋,你们要送他去滑雪队。他可能会非常非常难教,但如果能够找到和他契合的教练,他可能会展现出很不一样的潜力。”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印在我脑海里。

02

不顺利的滑雪队

大力是我们家唯一会滑雪的人。

我是个18岁才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且我有官能失调,非常惧怕毫无遮挡的滑雪缆车,根本没能力带一个能够上黑道的小孩,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滑雪队。

本以为有了专业系统的训练,他可以顺理成章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发展爱好,甚至我还天真地憧憬过奥运赛场。

但很快,理想的泡沫破碎了。

大力开始频繁出现行为和情绪问题。

他自顾自地和别人讲他以为有趣的事情,结果换来其他孩子的嘲笑,有一些孩子甚至追着他喊“怪胎”。

这些嘲笑在大力拿到队内比赛铜牌时达到了顶峰。有两个孩子开始组团背着教练对他做鬼脸,比动作,但教练出现时,他们又马上收住。大力做不到这样收放自如,他往往是那个在教练面前火山爆发的小孩。大力视角拍摄

大部分竞赛教练没有学过如何处理和引导谱系孩子的情绪问题,他们直白的处理方式让大力更加崩溃。而情绪爆发时大力无法控制且无差别攻击,导致他成了众矢之的。

大力有多动症,学前班被老师心理虐待出现过创伤后遗症。我只能一遍遍和教练道歉、解释,希望教练能对他更宽容耐心一些。

有一次,我被主教练指着鼻子尖声大骂:“他是一个包袱,他的存在对我们的教练组并不公平!”

我告诉大力,这不是他的错,我们会一起面对困难,解决问题。

大力不懂这些,他还是活在自我中。

他非常偏执地要求必须坐在食堂入口第一排的第一张桌子等他。有一天我送他到雪场有点晚,那张桌子被占了。他中午回来吃饭,进门看到我不在第一张桌子,马上放声大哭,尖叫着钻进桌子下,一遍遍用头撞墙。

某一次上山训练,大力突然一声不出自己就滑走了,8岁的他突然消失在茫茫白雪里。滑雪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和高风险,教练几乎被吓疯了,差点报警封山。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比如再冷的天气他都不肯戴手套,双手冻紫,教练气得暴走。乌泱泱的滑雪人他也看不见,不遵守雪场保持距离的规定。永远一副走神的样子,教练非常沮丧,总抱怨他不听指令。

03

母亲的反击

我找到了霸凌大力的队员家长,告诉他大力动手打人确实是他不对。但也希望其他小朋友能停止对他的语言霸凌。

家长答复我,“我不会去管教我的小孩,因为这会破坏我们的亲子关系。你有问题可以去找教练。”而教练的态度是“大力才是那个问题小孩”。

凑巧的是,我们这时拿到了自闭症诊断书。在我确认教练无意解决问题后,我给整个教练组写了一封邮件,并且抄送了若干雪场的运营、客户关系、负责竞赛的总监。

我熬了两个通宵,努力剔除所有主观情绪,尽量客观地描述事实,告诉他们大力的困难,并给出我作为家长能配合雪场的建议和解决方案。

残障权益在美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这封信发出后,本来当我空气的雪场慌了。5分钟后,雪场总监亲自打电话约我面谈。可惜,虽然他们的言辞里充满了道貌岸然的正义,但一直都在推脱,甚至一度讲出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谱系”这样的话。

我提出的方案是,在雪场允许的情况下为大力请一个影子教练,或者雪场增加一个初级教练跟随大力,多出的费用我们一力承担。他们没有答应,理由是这会让其他小孩觉得奇怪。

他们企图说服我,不要让大力留在竞技滑雪队,娱乐性滑雪也挺好,否则他的童年会没有朋友。

我拒绝了,我并不是因为他是特殊孩子而撒泼打滚求特殊待遇。如果大力的能力没有达到要求,我会毫不犹豫转送他去休闲滑雪。但抛开他需要的社交和行为支持,单从技术角度而言,大力是够格的。

尽管迫于USSA的压力,他们给我打了一个礼节性的电话,但我始终没有答应再回去。我们和这家雪场的关系到此终结。这是个很好的雪场,出过非常多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可惜并不适合大力。

所幸,因为那封邮件,他们终于在赛季的最后一个月给了大力相对宽松的环境。教练不再说他是问题小孩,当他大力出现情绪问题时能给他空间或安慰他。但教练依然不喜欢他,我不在场时她依然会不耐烦,我也只需要维持表面平和,让大力的第一个滑雪队雪季完整画上句号。

04

出路在哪里?

我和大力爸爸对滑雪一无所知,除了进滑雪队,我们不知道是否有其他方式延续他对滑雪的热爱。

我问大力:“你对滑雪的想法是什么?”

他告诉我:“乐趣、冒险和朋友,比赛只是锦上添花。”

我跟他说:“那好,我们就去找这个乐趣和冒险。我会努力帮你实现那个‘朋友’的愿望。但暂时找不到滑雪队之前,要不这一年我带你去不同的雪场冒险?”

滑雪并不是一项经济实惠的运动项目,但我们依然决定在雪季开始,带他去不同的雪场旅行。

我找了一份详细的雪场名单,挑出有无障碍滑雪计划的雪场,一家家打电话解释大力的情况,咨询他们能否提供竞赛支持,然后带大力一家家尝试。

在没见到大力前,很多机构言谈里充满了客气的狐疑。但大力和教练滑过一次后,他们的想法就变了。

我们去的第一站是科罗拉多州的冬季公园雪场。第一天结束,教练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我见到他之前其实挺怀疑的,但今天之后我懂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努力。他是我见过的滑得最好的8岁小孩,我相信他在滑雪上会有很好的可塑性。”

听完这句话,我绷住的神经在那一瞬间断了,哭得不能自已。大力遭遇霸凌后,滑雪成绩迅速下滑,但那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一点他能够继续往前走的希望。

美国国家残疾人滑雪训练中心就在科罗拉多,这也是大力第一次见到Disabled这个词。我从来没有和大力隐瞒过他的所有诊断,但也从来没有用“残障”来形容他,我一直告诉他,“你只是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思维方式罢了。”

后来,他带着影子教练和小朋友们一起滑雪,教练的外套上印着无障碍组织的标志,小朋友问他:“你有残疾么?”

大力很坦然地回答:“是的,我有自闭症,这个症状目前在医学分类里还是属于缺陷障碍”。

那个孩子接口说:“我妹妹有学习障碍。她在学校有辅助服务。也许我可以告诉我爸妈,妹妹也可以来滑雪。”

左边橙色衣服是大力的特殊指导教练

05

我不会送他去特奥会

在为大力探索滑雪出路时,我们遇到了很多热心人,也遇到了不少费解的目光,有些甚至来自于无障碍的滑雪组织。

一次,在科罗拉多州的布雷肯里奇一家全国性的无障碍滑雪机构,机构总监问都没有问,就毫不顾忌地当着大力讨论他的问题。我当时脑袋一下就炸了。

虽然大力知道自己的状态,但他毕竟只是个8岁的孩子,我们也没有告诉他普通滑雪队不愿意收他这件事。

我把总监拉到另一个角落,想和他更详细地解释。他打断了我的话建议我送大力去特殊奥运会。

那天晚上,大力睡着后,我把自己关在酒店洗手间嚎啕大哭。

在现行制度下,以大力的诊断,他绝对有资格参加特殊奥运会,但这对他及其他选手并不公平。他的智商没有受损且还是超常,身体协调性比一般孩子都要好。

严格说来,大力属于儿童认知发展障碍,他需要主流环境中的行为和认知支持。

与其让他去参加一场可能没有竞争对手的比赛,我更希望他在普通环境里融合。他也许永远都成不了普通运动员里的顶尖,但也不需要呆在自己的泡泡里。

一直以来,我努力想要外界明白,我并不是因为大力有自闭和多动症死缠烂打要求特殊待遇,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有资格和普通滑雪运动员竞技,所以努力争取一个无障碍无差别的发展环境。

也许,他总有一天会达到自己的极限,但在追求的过程中,他一定会有收获。

最差的情况是我们砸进去的银子和精力无法引起任何共鸣,最后他依然要退回起点。但至少,他学会了一项可以伴随一生的爱好。

他成不了顶级运动员,可以成为一名滑雪教练啊!而他童年所接受到的无障碍融合技巧,也许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候帮助到其他有需要的孩子。

教练告诉我们,训练中,大力是唯一一个看到队友摔倒,就毫不犹豫去搭把手的孩子。尽管他横过去站在摔倒的队友面前,总是喃喃说不出话。

06

希望他的人生可以飞起来

最初,我一直反复问自己:这个环境是不是真的是他需要的?我是不是在逼迫他?

但2月初,在赛季第一场比赛后,我打消了这个疑虑。

比赛前,大力无比焦虑。那时我们还没办好手续,他还不算滑雪队的正式队员,所以还没有队服。这个身份让他非常困扰,害怕滑了最后一名再也抬不起头。

他找各种理由不愿意随队训练,一到赛道训练就发飙逃跑。整整两周,他的队友都在做速降的旗门训练(速降比赛需要从不同的旗门绕过,考验运动员速降时的反应速度,转弯和运用板的能力),他在山上漫无目的地自由滑。教练一教他技巧性动作,他就开始咆哮尖叫摔杆。

我接纳了他所有的情绪,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一场比赛我们不看成绩也不看排名,就看你是不是比平时更进步。你尝试一次,如果真的不喜欢,第二场比赛告诉教练不去了,之后你要自由滑就自由滑。你害怕丢旗门,不如我们定一个目标,这次如果不丢旗门就是胜利。

最后他上去了,两天比赛都没有退缩,第二天名次大幅度提升。而且第二天旗门设置间距变窄难度提高,他也依然没有丢旗门!

下了赛场,他第一句话是:妈妈,我觉得我应该属于比赛的一部分!

我问他:那你三月份的比赛还要继续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要。

他甚至都不关心第一名是谁,也不在意自己不是第一名,让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是——他真的完成了没有丢杆的目标,而且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有时候,我们争取的并不是输赢,而是参与感。这份参与感,在外人看来太苦了。

每周往返几百公里并不平顺的大道,天气也总是变化无常。遇上极端暴风雪,还是得咬牙往雪里开。但就算预报晴朗的天气,有时山谷中也会出现前后不见车的大雾。

可对大力来说这些都不是苦。相反,他很享受过程。甚至有很多怎么都学不会的生活技能,都在学滑雪中慢慢学会。

每个滑雪日,我可以不用定闹钟,他总是凌晨3点起床迅速穿好衣服,不断拍我直到把我弄醒了火速出门。为了赶时间,他可以不吃早餐,等到我们开上山他窝在车里喝牛奶啃面包。

大力以前非常抗拒自己穿衣服、拉拉链、绑鞋带,让他刷牙都要鸡飞狗跳,但滑雪这个超级动力能让他克服这些不耐烦,该穿衣服穿衣服该刷牙刷牙,又有效率又不马虎。

他还很刻板,非常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给他的建议。但在滑雪时,他会跟随观察,提醒自己接受别人的专业建议。

小时候,大力无法接受不确定的事情。我们约定去某个餐厅吃饭,到了之后发现餐厅没开门,他迅速倒地痛哭流涕大半个小时。滑雪后靠天吃饭,缆车能不能开,全看天气。

大力学会了耐心等待而不是抓狂骂人。当训练计划需要调整,他也不会再崩溃。过程中,一个四处碰壁社交受挫的孤独小孩,长成了愿意表达自己,为自己赢得尊重和机会的少年。

大力妈朋友画的大力滑雪漫画

有一天,他在滑雪时,雪坡上有个小房子,积雪刚好和坡面形成了一条和平衡木差不多宽的雪舌,大力突发奇想从雪坡上侧冲上去,跳上雪舌,沿着小房子的侧面速滑了一小段,又跳回雪坡。

看到的小孩非常兴奋地指着他大叫:看,他会飞。

希望他的人生,也可以这样飞起来。

文|周瑗玛

编辑

皮皮爸眉沙

周瑷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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