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春期少女情窦初开，但学生时期，重心总是在朋友和学校生活中。艺媛被恩姝吸引着，却没有勇气，也没有办法向老师再接近一些。只是恩姝对艺媛总是格外宽容，而艺媛对恩姝，和其他老师比起来也没那么桀骜不驯。
夏天看起来马上就要结束了，夜晚比之前降临的更早一些，穿着短袖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写完下周上课的教案，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校园被深蓝夜色笼罩，操场上的树叶随风打着圈。恩姝走出教学楼，不自觉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想着下周再上班该多带件外套了。
正要往停车场走去，就被在教学楼大门楼梯一侧坐着的背影吸引了目光。
那不是....
轻轻走过去，女孩盘腿坐着，书包垫在腿上，书包上放着本素描本，整个傍晚的校园都已经跃然纸上，女孩仍拿着碳笔涂涂抹抹，神情专注，竟连自己靠近站在身后也丝毫没有察觉。
“画的很好呢。”恩姝轻声感叹。
那个小背影肉眼可见地顿时一僵，然后慢慢抬起头。温柔的微笑撞进眼里，艺媛觉得心脏一时忘记了跳动。一手抓住素描本和书包站起来，拍拍沾了灰尘的校服裙子，随即90度鞠躬。
“老师你好。”
“哦，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恩姝点头。
“emmmm...明天周末，妈妈叫我去她那儿。”把碳笔胡乱往书包里一丢，把拉链拉上，单手抓住书包带往背后一甩，另一边手抱着素描本，双脚不安分地踩着地上的小石子，艺媛眼神飘忽着不敢看恩姝的脸。
“那怎么还不回去。”看着眼前扭扭捏捏的女生，恩姝很是疑惑，怎么每次画画的时候总是安静地像个天使，一跟自己说话就感觉得了多动症呢。
“因为继父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晚一点再回去就好了，老师您快回去吧，我没关系的。”
看着艺媛勉强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恩姝心里像压了个石头。
“你确定要留在这里？天黑了，这里不安全。”
“没关系真的，我再等一下就回去了。”艺媛从恩姝的眼里看到了心疼和关切，自尊心做崇的她不想让恩姝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慢走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看到艺媛鞠躬跟自己告别，恩姝只好点点头，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下了台阶回头，小女生抱着素描本朝自己挥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地往回走。
小朋友脸上的疑惑逐渐加深。
“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吗？”
“饿吗？”
“还好...”
“去我家吃饭吗？”
“哦？真的？”听到老师要邀请自己去她家吃饭，艺媛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走吧~”看着艺媛满脸期待，恩姝转身忍俊不禁。
“啊撒！”小朋友欢呼着靠近，恩姝感到欣慰又满足。
得知恩姝是自己一个人住，艺媛不再拘谨。吃完恩姝做的咖喱饭，坐在沙发上仔细打量她住的地方。家里不大，标准的一房一厅一卫，但是一切都收拾的非常干净整齐，窗台上放着几个盆栽，看得出来，都被照顾的很好。
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柔黄色的灯光打在身上，平时在课堂上优雅大方的国文老师，戴着围裙手套，弯着腰一丝不苟地收拾着灶台。艺媛突然就无比向往这种生活，她忍住想要走过去抱住恩姝的念头，从一旁的书包里拿出素描本，脚上使力把自己拉出沙发，坐到地上，背靠住沙发边沿，她要把这样的恩姝也画下来。
“怎么坐到地上去了...”
看到恩姝已经收拾完脱下围裙向自己走过来，艺媛心虚地盖上自己的素描本，坐回到沙发上。内心纠结了一会，艺媛还是提出了请求。
“老师我...我今晚能在这里过夜吗？”
“你不回去可以吗？”看着艺媛满脸恳切，恩姝不忍心拒绝。
“嗯.....反正他们不管我的。”艺媛低下头，嘲讽地笑了笑。
小朋友满口无所谓，但不停抚着校服裙上褶子的手暴露了她心里的失落。
“但我这里只有一个卧室..”
“没关系老师，我在客厅睡就好了。”看到老师有些犹豫，艺媛忙补上一句，“我会很安静，不会吵你的！”
不能再拒绝，摸了摸艺媛的头发，恩姝点了点头。
“吵也没关系，我是怕你睡不好。”说着起身进房拿出被褥，铺在客厅。
放下心的艺媛拿着老师的睡衣进了洗浴间，恩姝给她整理好被子，看到艺媛总是形影不离的素描本掉在地上，随手捡起翻开。前面都是一些风景素描，往后翻着，她就看到了自己。拿着粉笔的自己；低头把头发别到耳后的自己；捧着课本温柔地看着同学们的自己......还有刚刚起好草稿的，洗着碗的自己......
原来是在画自己啊，怪不得刚刚自己走近她慌慌张张的。
这个小屁孩...
没有多想，恩姝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艺媛的作品。画的不错嘛，要是能好好坚持，以后肯定能有好的发展。
“老师！！！！”
恩姝回头，就看到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的艺媛。睡衣的领子没有翻好，扣子也只扣了中间几颗，胸口不断起伏，似乎欲言又止。眸子里透着光，是因为刚洗完澡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干净而存粹，艺媛光着脚一步步走近，恩姝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被一股清爽的沐浴露香味笼罩，艺媛始终看着自己，恩姝发现自己呼吸竟有些紊乱，忙不迭移开眼，下一秒手里的素描本就被艺媛拿了过去。
空间里安静的吓人，隔着大概半个步子的距离，没有人开口，也没人敢去看对方，一时间竟有些尴尬。把素描本藏到身后，艺媛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硬着头皮开口。
“老师都看到了吗？”
咽了下口水，艺媛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要是老师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可怎么办...怎么就忘了把本子放到书包里再去洗澡呢。
“嗯....”瞄了一眼艺媛，是水太热了吗，怎么感觉小朋友整个脸都红透了。
“对不起....”完蛋了，全被看到了，以后要怎么面对老师。
“为什么道歉，画的很好啊..”看到艺媛一脸懊恼，恩姝想着会不会是小朋友怕自己会怪她画丑了，忙出言安慰。
“真的？!!你...不生气吗?”
艺媛重新抬起头，恩姝又看到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透着光，似乎要把自己吸进去，心也开始不正常地加起速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嗯...我很喜欢，你..赶紧睡觉吧，我回房间了。”丢下这句话，恩姝没敢再去看艺媛的眼睛，匆匆进房关上房门，一定是今天太累了，一定是这样的......
胡乱甩干头发，躺在老师铺好的床褥上，艺媛抓住宽大的睡衣领口往上提，把鼻子躲进睡衣里，嗯，这是老师的味道。
第四章
那天晚上之后，艺媛感觉恩姝好像在有意避开自己。每次自己直视恩姝的眼睛，她总会不动声色地避开，但有些东西好像也没有改变，恩姝还是时不时就把自己赶到教室外面，只是一切都是公事公办，恩姝再也没有单独找艺媛说过话。
沮丧过，只是忘了是哪位伟大的哲学家讲过，“一切皆源于心。”即使知道自己跟老师绝对不可能，但艺媛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
就好像，那天下午和朋友逃了最后一节课出来，去网吧的路上，道路两旁的秋菊相互拥簇，灿烂非凡。远远看过去，整条街道黄白相间，和蓝的纯净的天空相互映衬，美得令人惊叹。艺媛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脑海里突然就出现笑的温柔的恩姝的样子，不自觉说了声，
“真的好美，发给郑老师，她肯定也很喜欢。”
“你疯了吗？我们这是逃课啊，你想死吗....?”身边的朋友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啊，看来真是疯了。那一刻，艺媛知道，自己完蛋了。
恩姝成了艺媛每天来上学的意义。
每天早上只能匆匆吃一个便利店三角包饭的恩姝开始每天能在自己桌上发现热面包和牛奶；每次自己脸色苍白，第二天就能在自己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一包暖宝宝和几条速溶姜红糖；隔三差五的，午休后还能在桌子上看到自己爱喝的黑咖啡。
刚开始恩姝还以为是哪位热心同事，然后某个课间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艺媛鬼鬼祟祟从办公室出来的样子。打开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自己的桌上显眼地放着两片暖宝宝....
再迟钝，再不愿意相信，恩姝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艺媛对自己的感情确实不一般。她避艺媛避的更勤了，除了必要的上课期间，恩姝总是离艺媛很远，每次艺媛一走近，恩姝又会离得更远一些。
恩姝对其他同学们笑的温柔的样子；在办公室跟其他老师谈笑风生的样子；下午上课前站在走廊捧着咖啡发呆的样子；还有...每次一对上自己的目光就低头的样子刺痛了艺媛，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教学楼再次空无一人，艺媛坐在办公室门前的地板上，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手心里出了汗，脑子里不断质问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好几次想要放弃，挣扎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和恩姝说清楚。
啪嗒一声，门打开，一双尖头黑绒皮短靴出现在艺媛视线里。靴子的主人很明显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往后退了一步，没敢立刻去看那人的眼睛，艺媛从地上起来，放在身后的手相互纠缠着。缓缓抬起头，就看到恩姝立马转开了脸，艺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沮丧。
把头发撩到耳后，恩姝打算绕开艺媛离开。刚踏出第一步，就被艺媛抓住了手腕，终于正视艺媛的脸，女孩似乎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喉咙微动，胸口不断起伏，手腕处传来湿热的触感，她终于开口，
“老师.....”
“有事吗？”移开眼睛，收回手，恩姝尽量以平常的声音回答。
“您...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不理我？”纤细的手腕挣脱自己的束缚，艺媛摩挲着刚刚抓过恩姝手腕的手掌，下定决心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那些东西？”看回面前女生的脸。这会她低着头，视线不知看着哪里，像是看着地面，也像是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手，短发漏出的两只耳朵像发了烧，红得晃眼。
艺媛死死咬住嘴唇，实在没办法说出心里那句话。
沉默良久，恩姝捏紧了手中提包的袋子，再次准备离开。
“我也不知不觉就这样了...”闭上眼睛，艺媛低声开口。半晌，见恩姝没有反应，艺媛像放弃了一般，长呼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恩姝的脸。
“就是...每次看到老师您，都觉得心脏不受控制，有时会跳的很快，有时又会像被锤子敲打，疼得厉害；看到您每天都只来得及吃个紫菜包饭，我就忍不住要给您买早餐；看到您脸色苍白，我就好想好想抱您，但是也只能给您送暖宝宝和红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见到您，总是情不自禁就想您...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您能告诉我吗？”
艺媛颤抖的声线，急促地说出这一长串话，恩姝听着，心也跟着跳的越来越快。她觉得生气，不可思议，还有...心疼。视线漂浮不定，最终落在了艺媛已经通红的眸子里，还是那双眼睛，那双干净澄澈的，满满地都装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艺媛啊，我是老师啊...你怎么可以..”
“我也知道，你是老师。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最终还是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样掉下来，好像这段时间的委屈终于找到个出口，变成眼泪，宣泄了出来。艺媛忙低下头，手背胡乱抹着。
“艺媛啊，不要这样。”看到这样崩溃的艺媛，恩姝心里一阵窒息，似乎自己正离刚认识活泼可爱，肆意自由的艺媛越来越远。不自觉上前一步，轻轻搂住那个极力忍住没有哭出声，身体却在微微发抖的女孩，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上下抚着。
恩姝独有的味道靠近，击溃了极力隐忍的艺媛，她松开紧握着的拳头，一把抱住恩姝，闭上眼睛，这一刻要是能停止就好了。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女生慢慢平静下来，双手扶住女生的手臂，轻轻将她推开。
毕竟是个孩子，又适逢青春期，如果自己好好开导，说不定就没事了。想到这里，恩姝开口。
“艺媛啊，没关系的，你听我说。你现在是青春期，谁都有这个时候，你觉得对我有好感，这都是错觉，不是真实的情感，只是你这个阶段的想法，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艺媛看恩姝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似乎魔怔了...眼里只有恩姝脸上温柔的笑，和那双一开一合的唇。
盯着那双唇，艺媛像是受了蛊惑，向前一步，闭上眼睛，抬起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恩姝微张的唇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
原来，老师的唇，那么软，那么甜...
恩姝脑子里像引爆了一颗炸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感觉到艺媛抓着自己手臂往她的方向拉过去，意识到艺媛是想要加深这个吻，恩姝突然理智回笼，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女孩。愤怒顿时冲昏了头脑，下一秒，一巴掌就打在了艺媛的脸上。
这个耳光没能经过大脑思考，恩姝在震惊中无法控制自己，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心，和头偏到一侧的女孩，恩姝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怎么说她都只是个孩子。
艺媛没感觉到痛，但却清醒过来，刚刚自己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真是疯了吧。
“对不起，但是...你...你真的不要这样...”恩姝声音颤抖，她做梦也没想到，艺媛会做出这种事，自己可是她的老师，是老师啊！
“对不起.....”靠在墙上，艺媛抬不起头。
窗外的天空完全暗了下去，似乎天亮时热闹的校园从来都没有真实存在过。听着绒皮靴子逐渐远去的声音，艺媛觉得明天好像不会再来了。
内容作者：草兮